如今，人臉辨識技術盛行於美國和歐洲的每個角落，包括過境處、警車、體育場、機場和高中，這引發了公眾對隱私的擔憂，人們對國會祭出限制措施的期望日益強烈。
曾在2019年6月表示，正在準備立法打擊相關軟體的美國麻州民主黨參議員馬基（Ed Markey）提到：「人臉辨識技術對美國人的隱私，構成了巨大的威脅。」
之後，2019年聖誕前夕，美國政府發布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，當前一些軟體，對白種人的辨識結果準確性高於其他有色人種，這不得不說是在延續種族偏見。
德國海盜黨歐洲議會議員布雷耶（Patrick Breyer）也告訴美國政治新聞網站POLITICO：「在既成事實確立之前，人臉辨識需要停止。」
人臉辨識技術難以有效遏止
然而，對這一技術的遏止卻陷入了僵局。在美國和歐洲，監管人臉辨識進展緩慢，主要原因有兩個。
一方面，出於對安全的考慮，政府並不情願遏止這項技術。目前，科技公司在很大程度上，控制了在何處、以何種方式進行人臉辨識，它們把技術賣給警察部門，將其嵌入到消費者的應用程式和智慧型手機中。即便是美國民主黨和共和黨兩黨聯合抵制，這種情況依然存在，包括德國在內的歐洲最注重隱私的國家亦是如此。
實際上，西方國家的警察和安全部隊仍在測試、推廣這項技術，將其作為監視民眾的低成本手段，包括邊境檢查站、警車上、體育場入口處，不難見到可根據人的臉部特徵，進行辨識的攝影鏡頭和AI，美國和歐洲的一些高中，甚至用它們來辨識學生。而且這類例子的數量，遠遠超過了舊金山等頒布人臉辨識禁令的城市數量。
另一方面，議員對這項技術的抵制受阻。在華盛頓，眾議院曾經有希望能通過兩黨合作，來限制聯邦政府使用人臉辨識，但由於一些原因，禁止人臉辨識技術陷入停滯。在參議院，限制聯邦機構使用這項技術的提案，在獲得支持方面也進展緩慢。
雷鋒網瞭解到，眾議院進展不佳的其中一個原因，便是2019年10月前，眾議院監管和政府改革委員會主席卡明斯（Elijah Cummings）離世。卡明斯的小組，似乎準備制訂限制聯邦機構使用人臉掃描技術的兩黨立法，因此委員會中的幾名民主黨和共和黨高層，也捲入了長達數個月，關於川普（Donald Trump）被彈劾和參議院審判的爭論中。
兩黨議員在接受POLITICO採訪時都承認，他們的努力已經停滯。正如監督政府行動小組委員會共和黨領袖、北卡羅萊納州眾議員米道斯（Mark Meadows）所說：「目前還沒有任何進展，卡明斯的離世讓這一切暫停了。」
與此同時，在歐盟，最高領導人要求在監管AI方面迅速行動，但這也並不能保證，歐盟會有任何有約束力的限制。
具體來講，即使是歐盟首要隱私規則《一般數據保護條例》（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）中，對收集「敏感數據」的嚴格限制，也包含了對政府當局的廣泛限制，如果能夠證明其合理性，公共機構可以收集敏感的生物特徵數據。
因此，這一漏洞使得人臉辨識技術在各地湧現，比如柏林的主要火車站，政府當局在那裡的一個實驗項目，已經掃描了數以萬計的路人。
歐洲將有對人臉辨識更嚴格的限制
儘管如此，布雷耶說，他相信相比於美國，歐洲最終會有對人臉辨識更嚴格的限制，因為歐盟的《基本權利憲章》，賦予每個歐洲公民「保護與其有關的個人數據的權利」，這將保護歐洲不會濫用人臉辨識，而美國憲法對此隻字未提，更不會這樣做。
曾接受過律師培訓的他還說道：「在美國，如果你在公共場所走動，基本上沒有隱私權。而在這裡情況正好相反，我們擁有數據保護和資訊自主的基本權利，這意味著收集和處理每一條數據，都在侵犯我們的基本權利，因此執法機構只能依據法律、在獲得許可後這樣做。」
與此同時，一些科技產業的領導者也抓住了這個機會，制訂任何可能的全球規則。 2018年12月，微軟總裁史密斯（Brad Smith）罕見地表示，使用人臉辨識技術應遵循六大原則 。
另外，亞馬遜AWS公共政策主管Michael Punke，也敦促立法者通過立法，既「保護公民權利，又允許對這項技術的持續創新和實際運用」。
【圖片來源：Microsoft】
但就目前而言，大眾對人臉掃描工具已經司空見慣，該技術毫無疑問也受到了公共部門和私人企業的歡迎。
向個人隱私說再見
事實上，Facebook、蘋果和Google等公司，已經在它們最受歡迎的設備中嵌入了人臉辨識功能，比如可以用該項技術解鎖手機或在照片中自動標記好友。亞馬遜已經成為易於使用的人臉辨識系統的最大供應商，用戶包括警察部門和美國政府機構。
政府機構對人臉辨識系統的需求似乎是無止境的。在美國各地，聯邦、州和地方機構，多年來一直在進行所謂的實驗，美國聯邦運輸安全管理局和美國海關及邊境保護局，都在選定的入境點使用人臉辨識技術。在美國各州和地方層面，包括佛羅里達州、科羅拉多州和奧勒岡州的警察部門，已經開始採用這項技術，其他部門也在探索其用途。
與此同時，歐洲的情況也沒有什麼不同：
- 在英國，兩支警察部隊一直在測試人臉辨識技術，以便用街道監視器即時辨識路人。法國政府針對數位版權組織的抗議活動，推出了一張啓用人臉辨識功能的身份證。
- 匈牙利內政部，正在首都布達佩斯和全國其他地區，安裝3.5萬台監視器，拍攝人臉和車牌。
- 包括里斯本和布拉格在內的一些歐洲機場，已經開始支持人臉辨識，歐盟和瑞士的乘客，可以通過自動邊境控制系統掃描臉部，免去排隊的麻煩。
德國議會中，為左翼政黨工作的公民自由積極分子蒙羅伊（Matthias Monroy）說：「這令人擔憂，加上AI和高效能計算的力量，這種技術可能很快就會讓人們無法在公共場所匿名活動。」
無獨有偶，2018年初，時任委員會主席的卡明斯在聽證會上警告說，根據現行法律，政府可以「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，把你的臉輸入一個數據庫，這個數據庫可以以幾乎不受限制的方式使用」。他後來稱，幾乎所有人（包括民主黨人和共和黨人）對此都無異議。
遏止人臉辨識，道路阻且長
在美國，關於人臉辨識的爭論，主要集中在政府對這項技術的使用上。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發布了，關於亞馬遜向警察部門出售其圖像辨識AI系統Rekognition的報告後，舊金山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禁止地方機構使用該技術的城市。
這一報告也在華盛頓引起了關注。
在華盛頓，國會民主黨人和傾向於自由主義的共和黨人組成的聯盟，擔心政府不加控制的監控帶來影響，希望能限制聯邦調查局、聯邦運輸安全管理局和移民及海關執法局等聯邦機構，使用人臉辨識技術。眾議院監督委員會的最高共和黨人在2019年8月曾表示，委員會的領導人已經在探討一項法案，阻止聯邦政府為該技術的任何新用途，或擴大用途提供資金。
另外，委員會的新任主席、紐約州民主黨眾議員Carolyn Maloney表示，希望重新考慮這個問題，但並沒有承諾推動聯邦政府暫停使用這項技術。
雷鋒網瞭解到，這樣的提案即使在民主黨控制的眾議院取得進展，也可能在共和黨控制的參議院，面臨溫和派共和黨人的反對，許多共和黨人將新興技術視為重要的執法工具。
2019年12月，參議員康斯（Chris Coons）曾向媒體表示：「我認為這不太可能獲得參議院的支持。」
實際上，2018年11月，康斯與傾向於自由主義的猶他州共和黨參議員李（Mike Lee）合作，推出了一項立法，要求聯邦機構在使用人臉辨識進行有針對性監視前，必須獲得搜查令。
但更細緻的提案，比如上述法案，尚未獲得任何其他共同提案人的支持，也未能在參議院獲得足夠的支持。
在布魯塞爾，歐盟委員會新任主席馮德萊恩（Ursula von der Leyen）承諾接受人臉辨識。作為承諾的一部分，她將在2018年12月1日開始的任期頭100天裡，為AI制訂具有約束力的規則。
同時，這與歐盟各國數據保護機構的一系列裁決不謀而合。這些裁決呼籲謹慎使用人臉辨識（主要是動態人臉辨識），並敦促公共部門起草使用該技術的相關立法。過去幾周，瑞典、法國和英國的隱私監督機構都發布了關於這一問題的立場文件，法國和瑞典的監管機構禁止在高中門口進行人臉辨識。
當然，歐盟委員會對AI的規劃，並不一定意味著任何在歐盟範圍內的人臉辨識規則都能大行其道。儘管承諾對公認的法律慣例進行編碼，但歐洲官員對AI相關法律究竟應該包含什麼內容觀點不一。有高階官員認為，這可能更偏向於指導原則，而非硬性規則。
這也是為什麼法庭和數據保護監管機構可能會在歐洲制訂這些規則。 2019年8月底，英國一家法院駁回了限制警方使用人臉辨識技術的首次重大嘗試，稱其帶來的安全優勢甚於隱私和個人自由的風險。
法律專家預計，歐洲執法部門的人臉辨識規則，將以「事後」法規的形式祭出。執法部門將利用現有的法律灰色地帶，開始部署這項技術，直到法官或數據保護機構，限制或停止使用這項技術，或做出符合現有法律的規定。
毫無疑問，人臉辨識技術會侵犯公眾隱私與自由，但同時也不得不承認該項技術給公共部門、私人企業及個人消費者帶來的便利性。如何使用、如何遏止，關乎法律與道德，值得我們深思。
本文為雷鋒網授權刊登，原文標題為「對於人臉識別技術，西方國家為什麼如此糾結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