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林宏文專欄】台積電總裁魏哲家的兩個玩笑話 其實已透露明年的漲價與景氣復甦
專欄作家林宏文
2023-05-12 16:35

台積電昨(11)日在新竹舉辦技術論壇,現場邀請20幾家夥伴廠商展現台積電最新技術,總裁魏哲家一登場就提到兩件事,都跟價格有關。

有關台積電的訂價策略,尤其是近來台積電已傳出明年有漲價3%的可能,眾多IC設計業者都很關心,我想可以好好談談台積電的訂價策略。

魏哲家昨天談到的第一件事是俄烏戰爭。他說,「俄烏戰爭所有的通膨就上升了,那麼遠的地方發生戰爭,如果用中文講干我什麼事,就是有影響,氖氣我們最後台積電,好像用6倍到7倍的價錢買。」

另外第二件事則談到一個客戶。「我大概賣了600到700塊美金,一個晶片給他,AI應用的東西,用20萬美金把它買回來,所以有一天我就跟他坐在一起說,我的朋友,你真的是我的朋友嗎?」

俄烏戰爭讓全球通膨更嚴重,不只所有產業都出現成本上升的問題,半導體當然也不例外。

除了氖氣這種材料大漲價之外,從建廠到半導體設備採購,所有成本都往上飆。

(取自台積電官網)

至於魏哲家講的做AI的客戶,指的應該是輝達(NVIDIA),至於為何台積電一個晶片賣他600至700美元,但卻用20萬美元買到AI的應用,講的是台積電買的伺服器,由於裡面通常會搭載輝達的繪圖處理器(GPU),一顆輝達的H100、A100 GPU,搭配軟硬體套件就要賣到1至2萬美元,有些伺服器裡面配備好幾顆GPU,因此價格就可能達到魏哲家說的20萬美元。

難怪魏哲家遇到台積電好朋友黃仁勳要問他,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?

魏哲家講的這兩件事,雖然聽起來很像玩笑話,但顯然都有事先仔細思考過,他其實是在表明立場,並為接下來台積電可能的漲價先打預防針。

在昨天的論壇中,魏哲家邀請聯發科總經理陳冠州上台講話,就說現在景氣不好、生意差,更要客戶說些好話給予鼓勵。

結果陳冠州一上台也幽默回應,講好話沒問題,但希望台積電價格能低一點,請它好好照顧聯發科的「天璣」品牌,「當作自己兒子來看,給予不一樣的支持」。

確實,目前不只智慧手機市場銷售不佳,大部分產業都還在庫存調整中。

因此,繼今年第一季台積電漲價後,近來IC設計業傳出,明年台積電可能還會再漲價3%。

從客戶角度來看,在不景氣時,台積電還要漲價,的確很難接受。

不過,我認為,台積電若是漲價3%,基本上比較像是在反映成本升高,美國4月消費者物價指數(CPI)年增率雖然有降下來,但還是達到4.9%,這個幅度比台積電的漲幅3%還高,因此嚴格來說,台積電調3%應該不算是漲價,只是在反映成本上升的通膨問題。

至於客戶到底能不能承擔台積電漲價3%?我想,如果客戶毛利率很高,當然比較有能力吸收漲價的後果,就像輝達,從台積電買來的600美元GPU晶片,經過輝達的軟硬加值整合成套件後,可以賣到上萬美元。

這種點石成金的能力,就是IC設計公司最大的能耐。

因此,像輝達這種公司,應該不會很在乎台積電要漲價3%吧?

台積電在不景氣時不考慮降價,反而漲價,除了前面說的反映通膨因素外,還有從很現實的競爭環境來思考。

因為,一旦對客戶降價後,未來要再漲回來就很困難,要費很大的力氣,而且就算現在降價了,代工訂單也不會增加,因為現在問題出在存貨太多與終端需求不振,但等修正完畢後,客戶自然會再回來下單。

其實,過去多年來,台積電晶圓代工的訂價,由於學習曲線會不斷進步,因此可以說幾乎是每年都降價,每個製程平均年降幅都在4%左右。

但是,過去幾年美中晶片戰、疫情肆虐造成封城、塞港及俄烏戰爭等因素,台積電訂價模式出現不同的發展,並出現兩次價格調漲,一次是2021年,另一次是2023年初。

其中,2021年台積電漲價,主因是景氣太好,同業從力積電到聯電都大漲,結果二線廠商漲價漲到甚至超越台積電的報價,因此當時台積電只能被迫跟進,以維持龍頭地位,也不至於讓訂單全部都流到台積電來,而事實上即使訂單來也沒有產能可以生產。

至於2023年的漲價,由於景氣已出現下滑,台積電採取與其他同業不同調的作法。

我認為,應該是經營階層認為台積電目前擁有技術優勢,希望把通膨因素轉嫁出去,進一步確保本身獲利,才能保留實力,面對未來到美、日或甚至德國蓋廠的不確定因素。

此外,進入先進製程技術領域時,台積電的設備投資成本明顯增加,艾斯摩爾(ASML)設備愈賣愈貴,先進製程學習曲線也拉得更長。

因此,就像前兩年晶圓缺貨時,力積電董事長黃崇仁曾一直在說:「為何晶圓廠背負那麼多資本支出重擔,但IC設計業毛利率永遠都比晶圓廠高很多,這是很不合理的事。」

而且,在先進製程技術領域,台積電的客戶都是像蘋果、輝達、超微這種一級廠,對他們的高單價終端產品來說,漲3%其實是很小的成本支出。

這些客戶最在乎的還是,如果下單到良率太差的供應商,一整批晶圓能用的IC沒幾顆,那會是最大的災難,也才是最大的成本負擔。

從這個角度來看,這就是產業競爭最現實的一面。

IC設計業沒有大幅的資本支出,是因為晶圓代工業幫忙背了很多資本支出的重任,IC設計最大的支出是在人才及研發投入,只有開發出最具競爭力的產品,才是抵擋通膨時代來臨的最佳策略,至於那些會很擔心3%漲幅的IC設計公司,顯然是本身產品差異化已出問題了,應該要好好重新檢討自己的競爭力。

魏哲家的幽默個性,在台積電低調穩健的主管群中應該是最具特色的一位,他把這些與價格有關的事情,像玩笑般輕輕鬆鬆地講出來,已經在為接下來台積電的訂價策略預做準備了。

台積電目前還處於等待景氣復甦的蟄伏期,但接下來的價格走勢,可能是相當重要的景氣回升訊號。

魏哲家昨天還提到,只有一件事,是半導體做不到。「我們也會有智慧的家庭,我們也會有智慧的城市,這一些都靠我們半導體,靠AI跟5G來完成,我們AI跟5G無法做到的,坦白講,沒有辦法讓政治家更有智慧。」

這個說法真的是太經典了!政治人物只有立場、沒有智慧,本來也不足為奇,但值此總統大選已鳴槍起跑之際,許多候選人鬧出的笑話,實在讓人看不下去。

在地緣政治衝突下,政治人物如何讓台灣走向更安全、更有保障的國家競爭地位,才能真正讓台灣半導體護國群山發光發熱,繼續在全世界做更大的貢獻與影響。

魏哲家真的說出全部台灣人的心聲,而且這一句絕對不是玩笑話。